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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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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7 章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跳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劇烈, 聽起來就好像某個遠古部落祭祀神明所演奏的鼓點,奇詭而又神秘,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韻律。

灼熱的痛楚從心臟最深處迸發, 巖漿一般向四面八方流淌、蔓延, 很快就覆蓋了每一條接入心腔的血管,將那仿佛能把人焚燒成灰燼的恐怖熱度擴散至渾身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好疼……

千野幸按著胸口,竭力忍耐著心臟深處傳來的劇痛, 大口大口努力喘息。

但……

沒有用。

——熾熱的空氣裏,氧氣稀薄到仿佛徹底被火焰吞噬殆盡了一般,無論怎樣努力, 肺部仍然傳來一陣陣窒息般地鈍痛。

稍微、有點呼吸不過來了……

好痛……

真的好痛……!

純黑的空間之中,死寂無聲。身處這裏,千野幸恍惚之間,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場由自己親手釀造的焚天之火中一樣。

熾烈滾燙的烈焰將血液盡數蒸幹、將皮膚全部炙烤至皸裂,一呼一吸間,仿佛能將流動的火也吸入肺腔之中。劇痛與抑制不住的喘咳幾乎占據了千野幸全部的心神,讓他無法思考、更無力求救。

煉獄酷刑一般的折磨, 似乎永無止境。

渾身被漆黑的火焰包裹,千野幸垂著頭,安安靜靜將自己蜷縮在這片暗無天日的火場之中, 一動不動,像一座不會移動、沒有觸覺的石膏雕像。

“……”

不、等等……

雕像是不會痛的。

所以……

身為亡靈,早已失去心跳與呼吸的自己……又為什麽會因為心口的絞痛, 與因窒息而引起的憋悶感呢?

——他不該痛的。

青紫色的眸子陡然睜開,千野幸感覺到一股無法壓制的戾氣與狂躁在自己心頭迅速蔓延。

他擡起手, 目光所及之處,無形的黑火立刻像是被甘霖澆滅一般、瞬間消失不見。

——這裏是一場夢境。

指尖微點, 望著那只從無形無相的黑火之中走出、正歪頭沖自己甜甜微笑的“月食”,千野幸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黑炎繚繞的小狗歡快地沖出黑暗,一個豬突猛進,飛撲到了千野幸的腿邊,尾巴搖成了螺旋槳,開開心心的繞著主人的小腿轉圈圈。

“……”

沈默半晌,千野幸垂下眸子,望著面前這只純黑色的“小狗”。

“……月食,坐。”

熟悉的指令。

眼前的“月食”一如當年那樣,在接收到命令的一瞬間腰身下沈,端端正正蹲坐在了千野幸的面前。

它依舊如當年一般乖巧,可當千野幸的指尖觸碰上去時,卻只能摸到一團燙到令人皮開肉綻的熾熱黑煙。

克制住自己想要將月食攬入懷抱的念頭,千野幸完全無視了掌心傳來的劇痛,仍舊五指呈梳、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梳理著“月食”的毛發。

“月食”很乖地靠在主人的懷裏,瞇著眼睛享受主人難得外露的溫存,時不時撩動舌尖舔舔主人的臉側,模樣狡黠而鮮活,一如當年。

“如果月食能在這裏出現的話……”

撓了撓“月食”的下巴,千野幸感覺到自己的眼角微微有些發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灰燼和火焰燎傷了。

如果月食能出現在這裏……

——那麽那個人,是不是也可以?

黑炎攪動、翻滾不休,空氣被滾燙的火焰燒灼出無數怪異扭曲的恐怖影像。這片夢境狹間在這一刻,宛如人間煉獄。

下一秒。

黑炎散盡。

“——?!”

望著那道自黑炎之中緩步走出的熟悉身影,千野幸再也無法忽視眼角的熱意。

喉間驀地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嗚咽,千野幸像一頭狩獵狀態下的大型貓科動物一樣、驟然間合身撲上,猛的一把將人扣入了懷裏,死死攬住、不肯松手。

“對不起……”

用顫抖沙啞的聲音,千野幸吐出了遲到整整五年的歉意。

黑炎凝聚而成的人影拍了拍千野幸肩膀,眉目溫潤,眸光含笑。

“他”笑吟吟地逗弄著面前這個紅著眼的長發青年,卻並沒有要推開對方的意思:“「——要掉小珍珠啦?羞不羞,你家月食還在一邊看著呢~」”

千野幸身軀劇烈顫抖,喉結滾動,沒說話,只是從喉間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低陣咕嚕。

黑炎人影於是寬容地拍了拍對方的背。

“好啦好啦,我也很想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忍耐著從對方身軀上傳來的熾痛感,千野幸沈默搖頭。

——他一向致力於在小夥伴們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成熟、可靠、無所不能的一面,幾乎從未在外人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樣子。

但……

“千間目”又怎麽會是外人呢?

千野幸將臉埋在對方頸側,吸了吸鼻子,眷戀而又小心地輕輕蹭了蹭:“對不起,我當初不應該……”

冰冷的唇瓣被一根滾燙熾熱的手指輕輕抵住,千野幸微微一怔,如對方所願,乖乖收回了未盡的話語。

“「——你沒有做錯。」”

千間目低聲輕笑,語氣篤信得像是在陳述世間最無可爭辯的原子定律一般。

“「那是最好的選擇——不僅僅是你,如果你我異位而處,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模一樣的決定。所以不要自責,也不要難過,人生本就是一場不斷重覆著相逢後又分別的劇目,你我早已是局中人,無須為此感到痛苦。」”

“可我——”

“「——小久司,你有沒有想過,你一直將我和你分得很開,可你我之間,到底又有著什麽差異呢?」”

“……”

千野幸楞住了。

“「別哭了。」”

千間目還在笑。他滾燙的指腹輕輕抹過懷中青年的眼尾,那些溫熱的淚珠,不知是被他擦幹,還是被他指腹上自帶的高溫給瞬間蒸幹了。

“「你一直不承認你就是我,可事實上,如果你不是我,那麽,你又為什麽會誕生在這具對你來說全然陌生的身體裏呢?」”

“是我搶了你的——”

“「噓——你不要說話,」”滾燙的指尖再次輕輕抵上千野幸的唇角,千間目很不講道理地再次打斷了對方的話,相當霸道地落下宣言,“「現在是我的場合,你得聽我說。」”

“……”

“「現在,先把我松開,我快要被你給勒散了。」”

千野幸怔然片刻,松開手臂,稍微往後退了退,但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對方的臉,像是一條害怕失而覆得的珍寶再次丟失的巨龍。

兩道相似又不同的身影,在這片夢境狹間中相對而立。

千間目抄起不斷朝千野幸搖尾巴的“月食”,不顧小狗不情願的掙紮,開開心心地把它塞進了自己懷裏,狠狠搓揉了一頓,滿足了自己的狗癮。然後他轉過頭,薄綠色的眸子專註且鄭重地凝視著千野幸。

“「——事實上,真要說起來,我還要先向你道個歉。」”

千野幸;“……?!”

他連忙閃開了對方的鞠躬,驚魂未定地縮在一邊,望著面前這個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的熟悉身影,想上前,又似乎心存猶豫。

千間目很主動地伸出手,輕輕柔柔地牽住了對方冰冷的掌心:“「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和我是一體的。你是我分割出來的另一半,你既是我的孩子,當然也是我的一部分。小久司,你從來就不是鳩占鵲巢的鳩鳥,而我,也從來不是什麽無辜的被害人。」”

虛握著千野幸的掌心,他輕輕搖晃了一下,垂下眼,面帶愧色:“「很抱歉,小久司……當年是我太軟弱,因為承受不了現實的痛苦、這才催生出你,讓你替我背負這一切我無法面對的黑暗。」”

“「——這些年,你過的很辛苦吧?」”

千野幸抿唇,沈默片刻,輕輕搖頭。

辛苦嗎?

當然辛苦。

從初生時的純白,到徹徹底底被黑暗浸染色成烏鴉的顏色,矢目久司經歷了很多很多。那些痛苦的過往像毒蛇蟄伏在他的記憶之中,時至今日,仍然會冷不丁竄出,狠狠在他尚未愈合的潰爛傷口之上,再添一抹血色。

但……

“……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

!那些屬於[矢目久司]的痛苦和掙紮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現在這個早已經成長得更加成熟堅韌的[千野幸],已經再也不會被它們擊垮。

千間目怔怔地望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長舒了一口氣。

“「你能這麽想,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的確,那些事早就應該翻篇了,現在的小久司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這很好。嗯,很好。」”

溫柔地揉了揉身邊青年黑白參半的發頂,千間目笑著嘆息;“「看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成長了很多呢……這是好事。」”

聽到對方這樣說,千野幸的眼圈又開始克制不住地泛紅。

生與死這樣的命題,對於年輕人來說總是顯得格外沈重痛苦,叫人難以接受——更何況,作為千野幸來說,他自始至終,都對對方最終選擇的那個結局而心懷歉疚。

他於是抿了抿唇,錯開視線,難得顯得格外笨拙地試圖轉移話題:“——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後關節了。”

“如果順利的話……當年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會親手摧毀這頭龐然大物的,絕對。”

千野幸的眼底滿是狠戾與惡意。在千間目的面前,他毫不掩飾地釋放了自己人格之中最殘暴、最瘋狂的一面。

“我要親眼看著高塔坍塌、黑暗崩解。我要親自送烏鴉和烏鴉的黨羽萬劫不覆。所有人都得死——除了死亡,再沒有更加適合那群人渣的刑罰了。”

“你……”

話音微頓,望著溫和含笑的千間目,千野幸忽然猶豫了起來。

他想問“你會看著我嗎?”想問“你會覺得我這樣太狠毒、太過分了嗎?”他想問“你會因為大仇得報而感到歡欣、還是為自己的半身變成如今這副面目可憎的樣子而感到痛心呢?”

千野幸想得到答案,同時,卻又有些害怕得到答案。

於是,最終,他只是擡起眼,沖千間目彎唇笑了一下,眉眼間的暴戾退去,恢覆了往常的沈靜。

“——我會贏的。”

他說。

然而,下一秒……

伴隨著額間一抹溫熱蔓延開來,千野幸瞬間睜大了眼睛,整個人楞在了原地,滿臉不可置信。

“「嗯,我知道。」”

捧著小朋友的臉頰,千間目眉眼間笑意溫醇,滿眼欣慰:“「這是為即將出證的戰士獻上的祝福。」”

輕若羽毛的吻落在青年的額頭上,千間目由黑炎凝聚而成的身影,逐漸開始緩緩消散。

“「——願君此去,戰無不勝。」”

下一瞬,夢境破裂。

……

意識恍惚之間,千野幸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深褐色的瑞鳳眼。

四目相對,千野幸眸光微微一怔。

“——實驗體數據采集的怎麽樣了?”

幹澀微啞的聲音自頭頂白大褂的喉間傳出,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視線在對方胸前的工作牌上一掃而過。

[黑加侖馬提尼]麽……

眼角微彎。

扭頭錯開視線,白大褂招呼手術臺旁邊的小助理:“我來縫合,你去清洗手術用具,結束之後記得分類放歸原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σw.zλ.城

“好、好的,黑加侖大人!”小助理瑟瑟發抖,連聲應是。

小跑著離開手術臺邊後,小助理捧著托盤,有些不太確定地腹誹——黑加侖大人今天的聲音,好像幹啞得有點過分了啊……難道是昨晚休息的時候空調溫度開太低、感冒了嗎?

思忖半晌無果,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多想,老老實實完成上司交給自己的任務。

另一邊。

在皮肉被針器縫合所產生的接連不斷的刺痛裏,千野幸很清晰地感覺到——有一枚冰冷堅硬的東西,被白大褂不動聲色地塞進了自己的傷口之中。

血肉之中傳來極明顯的異物感,劇烈的疼痛之下,千野幸的腹部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

“……”

白大褂持針的手指猛地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深褐色的瑞鳳眼望著自己手下的鮮血淋漓,千野幸似乎從對方眼底看出了一絲慌張和愧疚,“我……輕一點。”

眼角微彎,千野幸低低地“嗯”了一聲,扭過頭,不再去看對方。

————————

揪著自家“死而覆生”的怨種崽子的肩膀狠狠來了個過肩摔,赤井瑪麗拍了拍手,總算感覺自己的心氣微微舒暢了一些。

“滾過去坐好。”

身材清瘦矮小的國中少女踹了一腳軟倒在墻角、一時沒能從剛才的暴擊之中回過神的青年。

“唔、知道了……”

一瘸一拐地從地上爬起,赤井秀一在路過某個人的座位邊時,得到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白眼。

“活該。”

赤井秀一沒搭話,沈默落座。

“安室哥哥……”求你別再刺激對方了,赤井先生今天收到的刺激已經相當過量了啊!

看了看左邊笑得一臉陰陽怪氣的公安先生,又看了看右邊沈默冷峻的FBI王牌探員,再看看正首冷然強勢的赤井瑪麗……江戶川柯南、不,應該說工藤新一感覺自己的頭皮微微有些發麻。

——等下作戰會議開始之後,這幾個人真的不會因為意見不合而大打出手嗎……?

這幫人形機甲真要是在他家打起來,他這小胳膊小腿的要怎麽攔啊?他家房頂該不會被這群大猩猩給原地拆除了吧??

眼神凝滯了一陣,工藤新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很快就將充滿信任的目光移向降谷零旁邊坐著的貓眼青年。

接收到小朋友的眼神示意,諸伏景光停下手裏的筆,將面前的果盤推給小朋友,並附贈一個溫潤如玉的微笑:“放心好了,柯南,等下不會波及到你的——我相信偷渡入境、【背著】別人和別人家好友搞出一系列危險操作的【FBI警官】,應該也不會對一個小朋友動手的,對吧,赤井先生?”

在某些字眼上,他面不改色地加了點重音。

“當然,如果事態無法控制的話,我也會協助zero控制住在場的危險人員,畢竟維持國家秩序安定,也是公安相當重要的常規工作之一呢~”

望著對方可靠又溫柔的笑靨,工藤新一一時間,只覺得仿佛幻視大片黑百合花緩緩盛開。

“……”

——看樣子,諸伏先生似乎也已經指望不上了啊……

那CIA應該——

“——關於你在千野先生假死離開後是如何【照料】對方的舊居,又是如何投入朗姆麾下、眼睜睜看著潘諾和君度去送死這件事,等千野先生回來之後,我會一一如實向對方進行說明的。”

水無憐奈面無表情,盯著降谷零的眼神冷的像一塊冰。

“辜負信任的混蛋活該被人千刀萬剮。波本,我很期待你的下場。”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為這個從成立之初開始、就矛盾頻生的塑料聯盟的前途而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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